凌沧洲：帝国丧钟如何敲响

——推荐俄罗斯前代总理、经济学家盖达尔《帝国的消亡》

墓园已经堆砌，墓穴正在深挖，棺材板正在合拢，断魂钉正在捶打，死神的镰刀闪着寒光，丧钟就要鸣响——不是为一个独夫老朽，而是为一个风烛残年的帝国敲响。只不过在1985年时，绝大多数苏联人，甚至包括中情局，都没预计到苏联帝国几年之后就要消亡。

危机不是一天积累的，苏联帝国的墓穴也不是一天挖好的。当俄罗斯前代总理、经济学家盖达尔所著《帝国的消亡》一书（中译本早已出版，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1月第2版），为帝国的危机与崩溃做了细致的分析。

盖达尔首先解析了何为帝国：支配权集中于宗主国，而民主设置（如果有的话）拟或至少选举权未能普及到其掌控下的全部领土的强大的多民族国家类型。

盖达尔直指专制主义制度是不稳定的缘由；而专制制度稳定超过75年的，历史上罕见。专制制度面临的是合法性危机，而其使用恐吓与暴力的能力日渐下降。

盖达尔提醒：“预测专制制度危机开始的时间颇为困难。有时它很长时间都不到来，但一旦开始便进展急速，比任何人所能预料的都要快。”

盖达尔从经济学的角度观察苏联危机的积累与崩溃，尤其有意思：

苏联的农业效率低下，从20世纪初最大的粮食出口国沦落到崩溃前的世界最大粮食进口国；生态问题尖锐；军事工业不但耗费了国家大量资源，而且简直就是笑话：当戈尔巴乔夫的一位助手问总参谋长：“为什么我们必须制造这么多武器？”总参谋长回答是：“因为我们付出了巨大牺牲的代价建成了这些一流的工厂。你难道要下令让它们停产去制造饭锅吗？”

苏联的经济病态地依靠石油出口，而国际石油价格的下跌对苏联打击甚大。

帝国的领导集体——寡头们也朝着脑痴呆进发，盖达尔称之为智力水平的下降，并且引用了医生对病夫领导们的判断——这个国家的主要领导人大脑皮层早已经病变，根本无力应对危机。

信誉破产，赤字，粮食短缺，物价飙升，边疆的离心力····这对一个老朽帝国招招致命，如同感冒就会要了风烛残年的老朽的命。盖达尔写道：“1991年8月19日到21日，数十年来政府所担心的事终成现实——军队拒绝向民众开枪。仅仅用来3个昼夜，一个超级大国的社会政治制度便已寿终正寝，而这一制度的核心正是能够而且随时准备对自己的人民毫无限制地使用暴力。”

当棺材最终盖上，墓穴最终挥下最后一铲土，帝国消亡了。那些曾经在苏联帝国呼风唤雨、红极一时的权贵，也许怎么也没想到——苏联帝国成千上万的古拉格群岛，大清洗，控舆论，搞宣传洗脑，也可以说做得比秦始皇还完美：“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削锋镝，...天下已定，金城千里，万世之业。”怎么在1991年就崩溃了呢？

今天，蓝色行星地球上推行普世价值和民选自由的地方日益增多，残存的帝国寥寥无几，无论是自由世界还是半开放半封闭社会的人，无论是极权专制制度的受益者还是受害者，读一读盖达尔的《帝国的消亡》，都不难感受到一个巨型怪兽垂死时强大的震撼。或许，在帝国的丧钟敲响前后，留神静听大地的心跳，这样才不会为帝国的消亡做徒劳无益的美容手术，唱挽歌甚至殉葬，安静地为它们送行，追求一个幸福尊严的美好未来。

（盖达尔《帝国的消亡》中译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1月第2版）

2013-7-3